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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下告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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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下告白

回頭一看,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身後。他俊美的面龐倒映在月輝之下,熟悉到了骨髓。

“成山王?”蓮兒驚訝道。

他毫不拘束,咧開了嘴角,露出了帶點邪氣的笑。蓮兒的心頭微微一動,仿佛一個小石塊投進了湖面,掀起了絲絲漣漪。她邊思考著,邊問道:“成山王沒有跟端王他們一起走嗎?”

他又笑了,走得更近了些,月光照著他的臉,她這才看清他臉上微醺的紅暈,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
“我喝了很多酒,故意裝醉,這才好不容易逃了出來。”他樂呵呵的,又補充道:“其實那點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。”

“逃出來?不知成山王所為何事?”她故意裝作什麽也不知道,一雙清澈的眸子調皮地閃動著光芒。

“我知道你在這裏。”他並未正面回答,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仿佛在欣賞一件至美的珍品。他沒有喝得爛醉,但言語間頗帶著三分酒意。前世的他都未曾如此主動過,今世的他,僅一面之緣,他竟這樣主動,寧可把自己灌下那麽多酒,也要找借口出來找她。前世的他們歷盡千辛萬苦,卻連一面相見都難上加難,只因她身為奴婢。今世的她終於爬到了奴婢之上,相見才容易得多了。

蓮兒忽然感動得想要落淚,幾乎要像前世那樣深情地註視著他,稱他的乳名“光兒”。月色如水,傾瀉了一地,他的漆黑的瞳仁裏閃動著難以名狀的情愫,仿佛一時又穿越了回去,仿佛他的心裏,依稀也是記得前世的。

又是熟悉的皇宮,熟悉的場景。一樣的月光,一樣的人,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。蓮兒思緒萬千,幾欲落淚。幸虧她站在背光的角落,月光只照著他的臉,她的表情則埋藏在陰影裏。她努力克制著心情,低下頭道:“成山王龍血鳳髓,身份高貴,奴婢惶恐不安。”

“你不是什麽‘奴婢’。”他竟沖動地一把拉過了她的手,打斷了她的自謙之辭。她幾番掙紮,他的手卻死死箍住了她的手腕,半點掙脫不得。她便也不再掙紮了,任聽其緊緊握著。

隆冬臘月的天,心底卻神奇般地有一股暖流在湧動,怎麽也不覺得冷了。

另一頭,一間無人的暗室裏頭。

兩盞小小的燭燈閃動著忽明忽滅的光芒,倒映在采蘋與佩蘭的瞳孔裏,透射出詭異的氛圍。

等蕭笛迷迷糊糊睜開眼時,周身已被麻繩五花大綁綁了個結實,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。

她只覺得暈頭轉向,伴隨著後腦勺傳來的隱痛。剛才被打了一棒的暈眩尚未散去,眼前好像有漿糊糊住了視線,只看得出采蘋與佩蘭兩個模糊的倒影隨著燭光來回搖曳,像兩條扭曲的鬼影。

采蘋端起一碗烈酒,放到鼻下輕嗅了一口,她一向不喝酒,刺鼻的酒味熏得她皺起了眉頭,再轉頭看向蕭笛時,眼神中卻是藏不住的得意:“那一支茶舞跳得如此精彩,喝點酒助興,也是應該的了。”

蕭笛努力睜開眼,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狀況。不光采蘋手中端著一碗酒,佩蘭的腳下,更是擺著滿滿一壇酒!

她倒吸一口涼氣,這才意識到真正的恐懼。可嘴巴已被破布塞得滿滿,只能發出無力“嗚嗚”聲,厚厚的墻壁就全將她的掙紮隔在裏頭了。

兩個人不由分說地上前,掰開她的嘴開始拼命往裏灌。濃烈的酒嗆得她透不過氣,周身卻被綁得結結實實,絲毫動彈不得。一口又是一口,順著食管迅速流入胃腸,她驚恐地瞪著雙眼,拼命踢蹬雙腿,不多久,就再也掙紮不動了。

……

月下,楊啟光仍拉著蓮兒的手不肯放下。

“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,在我眼裏,你只是蓮兒。”他堅決道,聲音透著溫柔而堅定的力量。

他每在心中暗暗叫起“蓮兒”這個名字,就能感到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滲透出來。他有些迷茫,一時分不清究竟這種熟悉的感覺是真切的,還是一種錯覺。而她,千言萬語湧到了口邊,也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,只是任他拉著手,即便知道她現在的身份也遠遠不夠這樣胡來。

一陣風吹動了樹叢,一陣沙沙的響聲。蓮兒仿佛被人拍醒,連忙縮回了手。“成山王您喝多了,該回去了。”

“我沒喝多,”他急忙辯解著,倔強的模樣與前世相差無幾,又上前一步,用力拉回蓮兒的手,“蓮兒,今天你的那把文旦壺做得真美,連我一個對茶器沒興趣的人都被震撼了。”

“承蒙成山王誇獎…”蓮兒低著頭,不敢直視他的眼神。

“不要再對我這樣恭敬了。”他似乎是在命令,加重了口吻,“叫我啟光也好,光兒也罷,就是別再叫我成山王了,你在我眼裏也不是奴婢。”

蓮兒又試圖抽回手來,“這可萬萬…”

楊啟光不給她辯解的機會,不由分說將手握得更緊了,“蓮兒,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來找你嗎?因為我很擔心,我的擔心應該不會是多餘的吧——連我一個對茶器沒興趣的人都被你的文旦壺打動了,父皇難道會沒有感覺嗎?有時候我是真的羨慕他,看上了什麽,什麽就能是他的,屬於他的東西,別人連想都不要去想…”

他似乎難以控制情緒,聲音越說越大了。蓮兒惶恐地望了望四周,幸好四處無人,忙低聲道:“成山王不要這麽說…”

“不要叫我成山王!”他又強調了一遍。一雙熾熱的眼只凝視著她,似要將她整個嬌小的身軀融化進胸懷。片刻的沈默之後,他又接著方才的話題道:“我原本是無意於宮廷之爭的,也許是讀了太多《莊子》罷,寧可曳尾於汙塗,不肯陳屍於廟堂。我不想要那麽多的,鷦鷯棲樹,不過一枝;鼴鼠飲河,不過滿腹。我只要這些就足夠了。但自從遇上了你,我有時候就恨起了自己的沒身份沒地位,連兩個兄長他們的一半都比不上,又哪裏能有保護自己心愛之人的本事?”

夜是那麽安靜,蓮兒能聽見心在胸腔裏怦怦跳的聲音。仿佛也能聽見他的心跳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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